□湖州市爱山小学教育集团 仁西校区 胡晓华
进入六年级,熙熙的独特之处进一步凸显:长得又白又胖,走路都一颤一颤的,每天午餐的饭量是别人的3倍,成绩却是别人的三分之一;单元评价只能得30多分,各科在班里都是垫底的。
我约见过熙熙妈妈,是一个很秀气的女士,还带着小女儿。她对熙熙的评价是“怎么教她都不过脑子,天天教天天忘”。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不想记住,不想学会,不想费一点点脑子。作业几乎都是在别人的监督下完成的,学会的东西一转眼就忘了。
那天,熙熙妈妈特地到学校,等学生放完学,彬彬有礼地求教。她说,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六年级的题目已经教不动了。
距毕业考试还有一个月,学校出其不意地安排了一次抽测,熙熙数学得了22分,全年级倒数第一。她连最基本的通分约分都不会,递等式计算更是随心所欲、错得离谱。
毕业季的氛围越来越浓,各班在轮流拍毕业照。
我对熙熙说:“胡老师从来没教过不及格的学生,你要是再不认真学习,我就从毕业照上把你的头像抠掉,就当我从来没有你这个学生。”
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我和办公室同事分享时,他们差点笑岔气了:“这招也想得出来?”“这能管用吗?”
“不然呢?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想试试。”
天气渐热,熙熙又胖,特别容易犯困,又在课上睡着了。我把她叫醒,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对她敲响了警钟:“熙熙,你听着,我今天要把话说明白。如果你因为学习不认真、不努力而毕业成绩不及格,我就用软件把你的头像从毕业照上清除,我说到做到。”
她悄悄地观察四周的反应,发现全班不仅没有一个人笑,而且大家的表情还挺严肃的。
熙熙不傻,那一刻,她眉一皱,嘴一抿,眼一红,还泛出点泪光,抬起头想对我说点什么。
我说:“熙熙,老师一直这样帮你,拉你,你问问自己努力了吗?老师教得都快累趴了,通分约分不知道教了多少遍,你真的想学会吗?”
“老师,如果熙熙愿意学,我愿意教她。”边上有学生说。
更多的学生举手,愿意做熙熙的“小老师”。
我指定了离熙熙座位最近的小烨,她成绩优秀,品性纯良,无数次不计回报地教过熙熙作业,还为熙熙量身定做了一些易错题。我又指定小宜协助,她虽然成绩一般,但是温柔娴静,善解人意。
我给学生们讲了上一届学生阿德的故事,这个学生的情况跟熙熙类似,四年级时遇到我,我和邻桌数学免考的优秀女生一起帮他。上届毕业考的数学试卷很难,但阿德及格了。
我跟学生们强调:“阿德的进步,不是胡老师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同学的热心帮助,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有一颗努力向上的心。”
那段时间熙熙很努力,会主动来问我题目。熙熙的短期目标是50分,但每次都很遗憾差一点点。
她在最后一篇数学日记里写道:“每次我考差了,小宜都会来安慰我,并把我错的题写在纸上教我。小秦每次都会放下手中的书教我不会的题;老师问谁愿意教我时,他都是第一个举手。永远感谢我的老师和同学。”
看到这样的班级氛围,我觉得,学生能不能及格已经不重要了。但毕业考的结果带给我惊喜:熙熙及格了。
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我曾经以为,医生绝对要比教师厉害,医生可以将病人的肉体切开,将心脏瓣膜或人工关节植入;教师却不能把学生的头颅切开,把知识植入。
但现在我发现,教师可以靠着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教,一道题一道题地教,一遍一遍地教,来看学生是不是真的掌握了。或许有一天,学生就这样开窍了,学会了。
在最后这段艰难而充满挑战的旅程中,我深刻体会到,教育并非简单的知识灌输,而是心灵与智慧的细腻雕琢。熙熙的及格,不仅是数字上的跨越,更是她自我超越的见证。这一过程,让我重新审视了教师角色的深远意义——我们无需手术刀般的精确切割,却需以无尽的耐心、不懈的努力和创新的策略,去点燃学生内心的求知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