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第二高级中学 戴柏葱

年轻时候的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曾把有些学生比作在海滩上搁浅的小鱼，而自己是那个固执地把小鱼一条一条扔回大海的小男孩。

那时，我总看不惯，更想不明白学生身上的一些问题：他们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过了好几年，我才慢慢明白：学生不仅能这样，还能那样。又过去了好几年，我又明白了：不仅学生是这样，有时候教他们的教师也这样。最后我突然发现：原来有时候我自己也这样。

于是，我慢慢与学生和解，也与自己和解。

我看到了学生的不容易，和年轻时的自己一样。于是，我希望他们早点明白：没有伞，就要学会在雨中奔跑，就要通过努力学习实现逆袭。于是，我常常恨铁不成钢，声嘶力竭，但收效甚微。

我仍然记得小L，高二时她在我的班里，成绩不理想，但特别尊敬我。她是我教过的那么多学生中，唯一一个隔着半条街看到我就大喊“老师，老师”和我打招呼的学生。

高三她分到另一个班级。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我在校门口遇到她，她仍然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而我却皱起眉头，问她：“都上课好久了，你怎么还在溜达，不去教室呢？”

她有些慌张地回答：“老师，我已经不读书了。”

我一时无言以对，百味杂陈，直到她慢慢消失在街头的人群里。

我仍然记得小D，高二时走读，在校外，没有人监督，经常去镇上网吧通宵玩游戏。

我听说了，经常夜里去网吧找他，一找就能找到。

他总是答应得很好，却又做不到。

后来，他料定我去网吧巡查是夜里12点左右，就把闹钟定到凌晨3点再去网吧。我听说了他的伎俩，也把闹钟定到凌晨3点。果然，我在网吧找到了小D，并把他拉到某银行门前台阶上坐着，和他一直聊到早上。

我跟他约定，先从坚持一个星期不去网吧开始，再坚持一个月不去，做到的话我有奖励。

后来，有学生偷偷告诉我，小D真的坚持了一段时间，但他说，那天凌晨困得不行，还要听我唠叨个没完，简直要精神崩溃。小D不见得怕处分，却怕我再拉着他在台阶上聊到天亮。

高三分班后，他得知不在我班里，高兴坏了：“终于摆脱某人的魔爪了！”

还有小M，学习认真刻苦，却经常莫名其妙突然就不来上晚自习了。有一次，我听班里学生说，她正在校外寝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打工，不读书了。

我赶忙跑过去找她。她不太愿意说什么，我知道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我说了很多，希望她先考完，再做别的打算，有什么困难我和她一起想办法。

终于，她坚持到高考，考得不错，去了一所偏远的本科院校。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现在回忆起来，让我唏嘘不已。

随着我阅读积累的增多，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譬如“勉强是没有幸福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每个问题学生背后都有一个问题家庭”“沟通对话，胜过一切没有解的批评”，心态也就平和了。学生有什么错，也就是换温和的方式，用幽默的语气，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教师有了觉悟，还是一种退步。不过，我总觉得，学生的总体素质是在进步，现在我就很少再遇到从教早年遇到的那种学生。

南宋宰相李纲有一首《病牛》，诗曰：“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我早已不想做一头“病牛”。要想学生心理健康，教师也必须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才行。如此，才能有健康的教育。当然，教师的周围需要有健康的教育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