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浙教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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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5日 星期

辛红娟:传播中国“译”往情深

辛红娟为波兰雅盖隆大学的学生们讲解中国文化(受访者供图)

□本报记者 童抒雯

“弗罗多还活着,却落入了大敌之手。”当电脑屏幕上出现这一行字时,作为《魔戒》第二部《黑白双塔》的译者,宁波大学教师辛红娟的“魔戒”之旅也画下了句点。100万余字的原著,耗时两年多,一场“苦役”终于结束了。“原本打算把《魔戒》作为我的封笔之作,毕竟太累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辛红娟清楚,只要碰到心仪的作品,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手痒”。这是一位译者的自觉和渴望。

今年3月,中国翻译协会首次在“资深翻译家”荣誉称号下新设“优秀中青年翻译工作者”荣誉称号,辛红娟成为首批获奖者。从业30年,师者和译者的双重身份让辛红娟有了更多的人生体验:讲台上的她激情洋溢,在身体力行中,用专业全力托举学生;书桌前的她细致冷静,在字句的爬梳中,用语言架起连接世界的桥梁。

文学的摆渡人

在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笔下,每一个写作的女性都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初见辛红娟的书房,目之所及,最多的就是书。书架上和书桌上,层层叠叠地垒着各种书籍,“主打一个随手就能摸到书”。

译者常常被视作文学界的苦力,长时间的伏案写作更是辛红娟的工作常态。如此看来,她的世界似乎很小,小到只有眼前的一方书桌,但更多时候,她的世界很大,借助翻译,她得以在多重宇宙间畅游。辛红娟的翻译之路是从翻译《绿林侠客罗宾汉》开始的。因为中英文底子好,大学一毕业辛红娟就跟着她的老师路旦俊一起合作翻译。

一篇好的译文,句子结构、人称使用、词语搭配……都是需要考量的细节。“新手”出道,热腾腾的手稿交上去,收回来的常常是修改后的“满篇红”。但也因为这份严苛,辛红娟对翻译工作的理解更深了,“路老师让我知道翻译是一项很细致的工作,来不得一点马虎”。

都说翻译之路如同登山,过程中付出的心力往往会在字里行间留下印记。翻译《毛姆短篇小说选》时,为了尽可能地“还原语感”,辛红娟查阅了大量与原作者相关的资料,“毛姆曾是名医生,所以他的文笔就像手术刀一样干净利落”。于是,她把自己的笔变成了“手术刀”。翻译《魔戒》时,她让自己沉浸在中世纪的魔幻世界里,品尝着故事里的欢喜与悲伤、胜利与失败……“把自己藏起来”是辛红娟作为译者的一贯坚持。在她看来,文学翻译是一门需要克制的艺术,“译者需要译出眼泪,也要译出笑声,但就是不能剥夺读者体会悲欢离合的权利”。

在辛红娟的所有译作中,《寂静的春天》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第一次听说这本书还是在大学课堂上,老师讲着讲着就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环保忧患的意识。”辛红娟回忆道。2015年,机缘巧合之下,辛红娟收到了出版社再译《寂静的春天》的邀请,于是她爽快应下。作为一本科普读物,《寂静的春天》中涉及许多有关生物、化学、海洋等的专业知识和概念。为了打破专业壁垒,两年间,她不停地往返于书本和现实之间,翻阅文献、请教专家、核实数据……说起这股子韧劲,辛红娟的想法很简单,“我一直记得自己在读完这本书时的震撼和愤怒,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向更多的人宣传环保”。

到了交稿那一天,正值阳春三月,校园里的树木吐出新芽,辛红娟看着眼前的景色,种种情绪涌上心头。2018年,《寂静的春天》入选教育部蓝色经典文学丛书,同时也被选为新编语文教材指定阅读书。从业30年,辛红娟已经出版了文学、文化译作近20部,其中既有《儿子与情人》《毛姆短篇小说选》《魔戒》等经典文学作品复译,又有《人们都叫我动物》《播火者》等文学著述的国内首译,总承译近400万字。

为学生点亮人生之灯

对于辛红娟来说,成为教师实属意外。

辛红娟是江苏徐州人。当时的徐州地处中欧铁路运输的枢纽。一列列火车穿城而过,不仅留下了满城的烟火生机,更在辛红娟的童年记忆里种下了“看世界”的种子,“那会就想长大了当国际列车上的翻译”。1994年,辛红娟从长沙铁道学院(现为中南大学)外语系毕业。一次拜访改变了她的人生。

大学毕业前夕,辛红娟拿着毕业论文找到了论文指导教师钟良明。“钟老师穿着一双黑布鞋,家里十分简朴,但谈及教育,他的声音满是笃定和幸福。”多年过去了,辛红娟始终记得这位老教师当时的教诲,“做老师可能一辈子都不显达,但这是一份点灯的工作,改变的是别人的人生”。或许是无心插柳,辛红娟放弃了北京的工作机会,决定留校从教。

2015年,辛红娟来到宁波大学,主要研究翻译理论与实践、中国文化典籍译介与传播方向。她一直践行着“口译与笔译并重,理论与实践兼善”的人才培养理念。相较于书桌前的安静内敛,讲台上的辛红娟仿佛变了个人,只要是和专业相关的话题,她总有取之不尽的素材,“我的翻译教学得益于我的翻译实践,很多课堂上的例子都源自我的译本,学生们也会觉得亲切,投入感就会强”。她将自己的翻译经历“揉”进课堂,带着学生们一起在翻译世界里“打怪”;她也鼓励学生们挑战权威,经常拿着自己的译品满课堂地寻找“对手”,一旦碰到更好的翻译,她更是如获至宝,“翻译没有止境,如果我的学生译得比我好,那才让人高兴”。

辛红娟是个大忙人,一天的行程计划常常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但对学生,她从不吝啬。学生小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摆烂”的大学生活会因为一通电话而彻底“翻转”。一次,小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辛红娟求助翻译问题,没想到却等来了辛红娟的一通电话。“辛老师不仅解答了我的困惑,还从英汉语言对比一直聊到了我的未来规划,足足聊了半个多小时!”一场看似随意的师生交流,犹如投石入湖,在少年的心间荡开了涟漪。

毕业生孟佳蓉笑称自己是个“慢性子”,“感觉自己学什么都比别人慢,但辛老师给足了我耐心”。大到框架、逻辑,小到用词、标点,每次作业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辛红娟的反馈,“辛老师会带着我一遍遍地修改,最多的时候改了二十几稿”。即使学生们已经毕业了,辛红娟还是会止不住地牵挂,“无论他们啥时候遇到困难,我都得管着他们”。

“对学生给予足够的关心和尊重”是辛红娟从她的导师张柏然身上感受到的。辛红娟回忆,整个读博期间,她和导师往来的邮件不下400封。如今,她也学着导师曾经的模样,将这份耐心和温暖传递给学生。

传播中国好声音

在幼儿园开设“阳明文化”课堂,通过支教向山区学生讲述浙东红色故事,面向来华留学生开展形式多样的外文宣讲活动……在宁波大学的校园里,“浙东红色文化传播团”一直活跃在讲好中国故事的路上。去年10月,传播团凭借《浙东文化为什么这样红?——以“唐风 宋韵 明心 铸根”为核心探寻浙东红色基因 讲好浙东红色故事》这一作品获得第十八届“挑战杯”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红色专项赛道的全国一等奖。

传播团的故事是当下年轻一代发出中国好声音的一个注脚。辛红娟是幕后的推动者,更是时代发展的见证人。“我刚开始做翻译时,赶上国家改革开放,当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翻译从国外引进的先进技术和理念。”随着中国国力的迅速提升,辛红娟感到时代的风向变了,“国际社会迫切地想知道中国高速发展背后的密码,也比过去更需要倾听中国的声音”。

把更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译介出去,是她对时代的回应。《老湘雅的故事》是辛红娟团队翻译的第一本汉译英译作。得益于翻译,一段曾经发生在老湘雅医院里的中美友谊故事终于被更多人看见。事实上,辛红娟早在读博期间就将研究目光聚焦在《道德经》的英译上。调任宁波大学后,她带着学生们成立“外文宣讲团”,鼓励他们抓住出国游学、交换和孔子学院志愿服务等机会,尽可能地为中华文化发声。

如何用外语讲好中国故事,精准传播中国好声音成了辛红娟当下的新课题。讲好中国故事,一要有人。辛红娟的翻译团队里既有本科生、硕士生,也有博士生。只要学生有兴趣有热情,她都愿意将其“招至麾下”,“学生身上有着无穷的潜力,我要做的就是让兴趣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二要有方法。用漫画辅助文字,诠释古典文化是辛红娟在中华经典外译上的新尝试,“翻译的过程不只是将一种语言变成另一种语言,而是文化与文化间的碰撞。经典的优秀作品是可以被不同时代、不同语境、不同阅读经历的译者重新面对和诠释的”。

起初,这是一场由文字开启的旅程。从一本书到另一本书,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译者们传递着新的思想、新的世界。在辛红娟翻译的魔幻世界里,弗罗多和他的盟友最终摧毁了魔戒,完成了他的使命;在现实生活中,辛红娟同样有着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引领着学生“在世界舞台上,发出更多属于中国的好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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