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成
可能是听说我曾发表过很多文章,经常有同事来和我探讨论文写作的事,没写过论文的有点惶惑,不知道如何写作和投稿;写好论文的也有点忐忑,生怕查重不过关。
同事们正计划申报职称,进入正题前总会先发一通牢骚,认为论文写作费时费财,纯粹是在折磨教师,职评对论文的要求应该取消。
看着他们义愤填膺、言辞激烈的模样,尽管我内心不敢苟同,表面上还得附和一番。这倒不是虚伪,因为我也曾经和他们一样,对职称论文恨得咬牙切齿。
记得当初申报中级职称时,我们学校全军覆没,十几个同事全部落选。县教育局给出的解释是:缺已发表论文。
对此,所有教师都感到震惊,因为之前中级职称评定并未作此要求,而且教师们提交的论文(未发表)已全部过关。没想到突然提高了对论文的要求,而且事先并无任何提醒。
后来,听说作出这一决定的是新任教育局长,城里的教师得到小道消息,于是采取紧急措施,而我们农村学校信息闭塞,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
职评结果公示后,大家都愤愤不平,可教师们又能怎样呢?议论一阵后,便偃旗息鼓,大家自寻门路去了。
刚开始,我也想不通,总觉得新局长事先不约法三章,临时抛出撒手锏,实在有悖情理。可是无奈之下,渐渐想开了,这一要求不能算过分,文章写出来不就是为了发表的吗?
同时,出于强烈的自尊心,我暗下决心,半年内无论如何要发表一篇文章,而且不找人代发,不付任何费用,一定要凭自己的实力做成此事。
想法虽简单,做起来却难。一是写什么、怎么写胸中全无着落,二是写好后如何投稿全无经验。
经过一番冷静思考,我想到一个办法——去学校阅览室,在那里不仅可以读到一些教育教学刊物,还可以抄下部分刊物的投稿地址。
往后的日子,我有空就往阅览室跑,起初的一段时间,觉得眼界开阔了,思维也变得缜密,还挺有成就感的,可困惑和焦虑接踵而至,从未写过论文的我,只写一两千字,也比登天还难。
脑海中灵光一现的念头,感觉早已有人代言,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新见?花再多的功夫最终也是白搭,想到这里,顿时沮丧,何必耗费看不到成效的时间和心力呢?倒不如学身边的同事请人代写代发,来得省心省事。
这么一妥协,整个身心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于是,接连半个月我都没去阅览室。
可在潜意识里,自尊心在抬头,一个中文系本科毕业生工作已有好几年,却连一篇像样的教学专业文章都写不出,同行会怎么想?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无法驱散,像敌人一样,一直在讨厌地盯着我、折磨着我,令我坐立不宁、惶恐不已。
在讲解《劝学》时,我还借课文激励学生,明确学习的意义,锲而不舍地坚持下去。如今轮到自己了,却因眼前的挫折打退堂鼓,以后还怎么面对学生?这么一思量,不禁愧怍得面热起来,于是乎我又成了阅览室的常客。
不过这一回我不再单纯地阅读、摘抄,还着重研究文章的观点是如何提炼出来的、作者是如何选取题材并合理谋篇布局的。揣摩多了,我发现,只要将自己觉得有一定价值的、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和切实可行的做法写出来,就可能是一篇能启迪他人的、接地气的好文章,不必因为理论素养不足、实践范围不广而硬着头皮去写,那些高大上的所谓“论文”让人心虚。
豁然开朗之下,我便结合自身开展对话教学的经历和思考,尝试着写一篇短文,然后小心翼翼地誊写在方格稿纸上,投给《教师报》。毕竟是初次投稿,之后一段时间,我都是在患得患失的心理状态下度过的;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便不去想这件事,而是抱着有感就发、长短不拘的心态继续写稿投稿,以增加保险系数。
没料到,大约投稿三个月后的一天,传达室的师傅递给我一封信,我颤抖着手拆开一看,原来是《教师报》寄来的样刊。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笔墨变成铅字,我特别激动,感恩之余,也暗暗坚定心中的信念:每个人都有出彩的潜质,遇事只要冷静分析、沉着应对,就像老人说的“眼怕手不怕”,执着心中的目标就一定能成功。
受到鼓舞的我,阅读和写作的热情更高了,独立思考的习惯也逐渐养成,只要在教育教学实践中有一点自认为值得分享的想法、有创意的做法或者值得反思的教训,就及时写出来。时至今日,我已在《语文报》《语文月刊》《教育文汇》《教育文摘周报》《半月谈》等省级以上刊物发表各类文章逾百篇,它们不仅助我轻松评上中高级职称,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我的思维品质,让我体验到写作的愉悦和指导学生写作的自信。
现在回想,我之所以乐于读写,追根溯源,还得感谢那次职评失败的经历。幸好,我没有因为畏难就放弃追求。作为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教师,我只是在有了方向后坚持不懈,不在乎一时半刻的得失。这应该是每个孤勇者都要经历的成长之旅。
人只要坚持,就一定能欣喜地发现,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值得我们为自己点赞的华丽蝶变会悄然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