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994年，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确定浙江对口支援西藏那曲地区。1998年，浙江省第二批援藏干部中首次出现教育人的身影。自此，一批批浙江援藏干部教师接续翻越念青唐古拉山，将优质教育资源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雪域高原。他们秉承“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海拔高境界更高”的老西藏精神，用拼搏与胆识蹚出那曲教育“天路”，延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耕耘。30年春秋往复，“浙”支队伍在“那”里留下的故事，至今仍常常被传颂与惦念——

王振斌：为那曲教育添砖加瓦

□本报记者 邹红宇

连绵不断的巍峨雪山、一望无际的羌塘草原、星罗棋布的高山湖泊……即使已经过去了26年，作为浙江省第二批援藏干部的王振斌每每回想起在那曲的3年时光，心中依然充满了感动。

在王振斌之前，浙江教育系统从没有选派过干部人才支援西藏那曲。当被问到为什么去援藏时，王振斌坦言，“援藏是任务，更是报效党、国家和人民的机会，祖国边疆建设需要我们添砖加瓦”。

1998年7月3日，跨越3800多公里，王振斌到达海拔4507米的那曲，担任那曲地区教体委副主任。根据分工，当时他协助那曲地区教体委主任丹增央培主持日常工作，并分管教育科和教研室，主要抓基础教育。为了尽快摸清楚那曲的教育底细，他强忍着高原反应，在当地干部的陪同下一次次下乡调研。

那曲地广人稀，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路上要花去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经过的多是没有人烟的草地雪山，因此，每次调研他都要带上干粮和棉衣。几个月的时间，王振斌几乎跑遍了那曲所辖县，调研了当地117所中小学校中的50余所，由于长期高原紫外线的照射，王振斌的脸颊变得黑里透红。而他也适应了当地生活，学会了喝酥油茶，还会偶尔吃点生牛肉。

在调研中，王振斌发现，当时那曲地区的很多农牧民还过着逐水草而牧的游牧生活，并且存在“读书无用论”等落后的教育观念。回到那曲镇之后，王振斌向当地分管教育的地区专员和教体委领导作了调研情况汇报，与他们一起研究发展那曲基础教育的改革措施。

1998年下半年，在他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下，当地教体委出台了《那曲地区普及三年义务教育的实施意见》，决定以乡镇为单位，分3批组织实施三年义务教育普及工作，同时加大教育的投入力度。王振斌介绍，随着教育硬件的不断改善，宣传“普三”的力度加大，农牧民送子女上学的积极性不断提高。到1999年年底，那曲全地区适龄儿童入学率达到60%，超过40个乡通过了“普三”验收。

为了规范学校办学行为，王振斌协助地区教体委制定颁发了《中小学教学质量评估标准》和《教学质量评估实施细则》，对地区完小以上学校进行了全面的教学质量评估。“这次评估有力地推动了被评估学校的素质教育实施。”王振斌说，他还在当地组织开展了合格学校和文明学校创建活动，从硬件建设和软件建设两个方面夯实那曲教育的基石。

此外，教师队伍建设也是王振斌关注的重点工作。一方面，加强在职教师的培养培训力度。1999年，选派了110名教师到拉萨进行了为期1个月的培训。另一方面，邀请专家走进那曲地区开展培训。1999年暑假期间，他请来浙江省的4名教育专家、优秀教师对那曲的89名中小学教师进行了教材教法培训。

“到了那曲，我始终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尽自己所能为那曲教育发展添一块砖、加一块瓦。”王振斌表示，援藏结束后回到浙江，他也一直持续关注西藏尤其是那曲的教育改革发展。

“浙”三人的“那”三年

□本报记者 汪 恒

2001年6月29日，浙江省第三批援藏干部抵达拉萨贡嘎机场。杨文龙的第一感觉是：这里的天特别蓝，空气特别清新，但同时脚步也开始有些发飘。

这一批我省援藏干部中有3人来自教育系统：30岁的杨文龙时任绍兴市教育局普通教育处副处长，31岁的汤樟梁时任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幼儿师范学院副院长，39岁的邵忠新当时是宁波市教育局督导处副处长。3人来自省内不同地方，此刻同赴一段难忘而光荣的使命之旅。

在拉萨经过了几天的适应性休息和培训后，大家乘车前往那曲。由于修路，汽车足足开了9个小时，一些路段甚至只能从河里蹚过去。傍晚，汽车停在了那曲地委行署，当地各单位的干部职工和学生乐队夹道欢迎，让3人着实感动。

根据安排，汤樟梁和杨文龙留在那曲地委所在地，分别挂职那曲地区教育体育局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邵忠新则要继续赶往比如县，挂职比如县教育体育局局长。“那曲有差不多4个浙江省那么大，人口却只有37万左右，而且居住得很分散，让孩子集中起来上学本身就比较困难。”汤樟梁说。那曲的海拔在4500米左右，日常体力消耗较大，杨文龙记得，因为不通水，办公楼里没有厕所，一些在三楼、四楼办公的同事考虑到上下楼梯吃力，上班时甚至不愿多喝水。抵达比如县的邵忠新也对地域的辽阔有了直观的感受，比如县比宁波10个县（市、区）加起来还要大。

当时那曲教育刚刚实现普及三年义务教育即“普三”目标，当地制定了教育“11123工程”，其中提出将普及六年义务教育即“普六”作为工作重点。在调研中，大家发现那曲教育面临诸多瓶颈：师资力量薄弱、设施硬件紧缺、辍学情况突出……因此，除了做好日常的行政工作，援藏干部们还心系当地学生的生活学习，积极筹措协调，向贫困学生捐衣捐物，为校舍修缮出资。

在此期间，经过多方协调，投资3800万元、拥有24个班级规模的绍兴县（今绍兴市柯桥区）西藏民族中学建成开学，也是当时全国最大的内地西藏初中学校。

此前，在西藏自治区的人大会议上，有代表提出建设拉萨那曲高级中学的建议。自治区高度重视这一建议，并将其列为2003年自治区重点工程。在参与了前期对接工作的汤樟梁看来，异地举办高中是那曲创办高质量学校的有益探索。那曲当时只有完全中学1所、初级中学8所，当地居民对子女上好初高中的需求日益迫切。相比那曲，拉萨不仅海拔低了近900米，地理、气候环境优势明显，各类资源也较为密集。

2004年3月，拉那高中在拉萨市堆龙德庆县（现堆龙德庆区）破土动工。其中，对口援助那曲的浙江、辽宁两省共投入800万元帮助建设教学楼、综合楼、教工宿舍等。在汤樟梁、杨文龙等人的积极协调下，浙江每年增派6~10名援藏教师前来任教。

3年援藏匆匆而过，铭刻一生的西藏情就此烙下。直到今日，邵忠新仍然会在手机地图上寻找那曲，再看一看那些和伙伴们曾经奋战过的地方。

高原上最美的“格桑花”

□本报记者 朱郑远

“与浙江的老师交流之后，我更加确定，课堂的主体不是教师，而是学生。”拉萨那曲第一高级中学教师央嘎姆已经是第二次与缙云中学语文教师王国华结为师徒，一说起结对心得，央嘎姆滔滔不绝。这样的“传帮带”并非个例，自浙江开启“组团式”教育援藏后，已累计结对130名以上当地教师。

“很高兴，这个传统被延续下来了。”浙江省第四批援藏干部、时任那曲地区教育体育局副局长姜焜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20年前。2004年，作为浙江援藏的重点项目，拉萨那曲第一高级中学在拉萨异地创办，开创了西藏自治区先河。为全面提升办学质量，省教育厅先后共派出3批24名教师赶赴雪域高原，让优质教育资源的种子真正扎根在了世界屋脊。

“那里的学生因环境条件限制，学习基础会差一点，要耐心。”“高原反应其实并不可怕，大概一个星期就能熬过去。”……这是2004年浙江省首批援藏教师团队领队、淳安县第二中学教师方卫德的工作笔记。首批援藏教师中，许多都是拥有丰富教学经验的高级教师，可当他们带着精心准备的教案走进学校时却发现，这里高一学生的基础知识非常薄弱。

“有些学生对诸如‘油比水轻’这样基础的知识点都没有掌握，要一遍遍耐心解释。”方卫德回忆道。因此，那批教师的教学工作几乎是在边补边教的过程中进行的。而且因为当地学生对国通语理解程度有限，教师们往往要花上比以前多两三倍的精力去备课。

但是教师们依然充满信心，希望与爱的种子也在他们的脸上有了更多的具象：当时43岁的化学教师姚建星是首批援藏教师“8人队伍”中最年长的，直到支教结束，高原反应症状也没完全消失，脸上还添了“高原红”。“上课时说两句要歇一歇，否则会胸闷气短。”姚建星说，学生基础不好，他恨不得以最快的语速把最多的知识教给学生，但缺氧环境容不得他说得太快太多。

“除了日常教学，为学校打造一支带不走的教师队伍是我们的重点任务。”方卫德告诉记者，“8人队伍”实现了学科全覆盖，且他们均成为各学科组的组长，带领当地教师共同备课、共同制订教学计划。

此外，在借鉴浙江中小学校管理经验上，他们还指导和帮助拉萨那曲第一高级中学制定了师生管理、工作考核等多方面的管理制度。在姜焜的推动下，浙江援藏教师团队开始系统化地通过师徒结对、教师研训等方式，提升教师教学能力和管理水平，而西藏当地教育人才开始有针对性地赴浙江跟岗学习。

据了解，自第四批对口支援工作开展以来，我省不断加大对那曲地区基础教育事业的援助力度，累计为那曲地区教育事业投入资金超3000万元，建设、改造中小学校和幼儿园9所，并通过交流、合作、培训、挂职锻炼等方式，培训各类专业技术和管理人才35批共323人，为那曲培养了一批留得住、用得上的实用人才。

援藏3年，为了什么？留下了什么？“我们把希望与爱的种子埋下，成就更多教师，进而成就更多学生。”姜焜在工作日记中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陈宁一：雪域不了情

□本报记者 张纯纯

关于西藏，浙江教育报刊总社党总支书记、社长、总编辑陈宁一的记忆是从泥石流开始的。

2002年，他在拉萨参加一个采编培训班，出行途中，遇上了泥石流。“看起来就像是坚硬的黑色水泥，人一旦站上去却会陷进去。路也断了，车子差点冲下悬崖，前驱受损，最后绑上自行车轮胎内圈才得以平安返回。”22年后，当天的惊险仍然历历在目。

在此之前，陈宁一曾报名参加浙江省第二批援藏工作，但未能成行。这次劫后余生的经历并没有劝退他，“还是想去，感受过了总比完全没去过好”。5年后，陈宁一43岁，他毅然决然地再次报名。

2007年6月30日，与其他45名浙江省第五批援藏干部一起，陈宁一再次来到了拉萨。在前往目的地那曲之前，他们需要先在拉萨休整适应几日。两地近千米的海拔落差，让“远在阿里，苦在那曲”这句话广为流传。

7月，正是那曲最美的季节。一路上，水草丰美、牛羊肥壮，尽显勃勃生机。然而，高海拔、高寒冷、紫外线强、含氧量低的客观事实依旧存在，离那曲越近，那曲之“苦”也变得越发具象。

脑袋像是戴上了紧箍圈只能算是最轻微的高原反应，晚上必须吸着氧气入睡，往往时睡时醒。

第一次下乡调研时，原以为80公里的距离一个上午便能来回，没想到最终开了8个多小时才到达。后来，瞬息万变的高原气候、颠簸山路的长途跋涉、万丈悬崖的盘旋行车都成了在那曲调研的日常。

“得时时刻刻把自己当病人对待。”“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些忠告援藏干部们听了无数次，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做到。陈宁一亦是如此，彼时担任那曲地区教育体育局副局长的他只觉得重任在肩，3年的时间不够用，“教育是跟每个家庭切身利益相关的‘大事’。”

想要做成“大事”，得把一件件事都踏实做好。

提升当地学校的硬件设施。陈宁一通过各种渠道，积极争取援藏资金，修操场、建食堂、开设功能教室……努力改善当地的办学条件。陈宁一希望，即使相隔千里，那曲的孩子也能和浙江的孩子享有一样的读书环境。

改善那曲贫困学生的生活。陈宁一与其他援藏干部一起，动员多家企业、社会团体和个人参与到“情系藏北、爱心牵手”希望工程爱心助学活动中，共结对资助家庭贫困学生680人，筹集资金180万元。

打造一支“带不走的教师队伍”更是重中之重。拉萨那曲第四高级中学党支部书记蒋永忠到今天仍旧珍藏着15年前来浙江参加培训的结业证书。当时，他在拉萨那曲第一高级中学任教地理学科。作为西藏第一所区内异地办学的学校，拉那一高于2004年建成投入使用，其中有一部分教师是从初中学校考试竞聘而来，蒋永忠正是其中一位。“初中和高中的教学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所以一开始不少教师都比较困惑与迷茫，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新课改，让我们更加紧张了。”蒋永忠说，3年里，全体教师陆续前往浙江接受专门培训，学习优秀的教学理念和方法，为随后几年学校打好教学质量的翻身仗夯实了基础。

对于做成这些事情背后所付出的艰辛，陈宁一很是轻描淡写——“就是那句话，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海拔高境界更高”。

在一次调研中，陈宁一遇到了一名武警。当得知陈宁一来自浙江时，武警与他亲切地交谈起来，还自豪地告诉他自己曾在浙江警察学院学习。在陈宁一眼中，这份亲切与自豪正是浙江与那曲之间心心相印的生动写照。

那是一批又一批浙江援藏人用青春与热血共同写就的情缘，如雪域高原般辽阔壮美，又如江南水乡般细致柔和，让“世界屋脊的屋脊”绽放出最温暖的真情之花。

孟立忠：羌塘高原上有他最深的牵挂

□本报记者 季 颖

“那曲浙江中学现在怎么样了？”

“学校硬件设施好，教师尽心尽职，办学质量也越来越高了。”

……

不久前，见到省教育厅援藏干部、那曲市教育局副局长王委兴时，湖州市人大常委会城乡建设与环境资源保护工作委员会主任孟立忠关心地问起那曲浙江中学的情况。孟立忠曾是一名援藏干部，也是那曲浙江中学从无到有的筹建者与见证者之一。14年前，他作为浙江省第六批援藏干部，担任那曲地区教育体育局副局长。

与王委兴的对话，让孟立忠回到了当初在雪域高原工作生活时的场景。2010年6月，孟立忠从“鱼米之乡”的湖州出发，历经漫长的车程，来到“世界屋脊的屋脊”——那曲。

援藏前，孟立忠在湖州市南浔区委宣传部工作，虽然从未从事过教育工作，但是到那曲后，他立刻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工作：走访学校，了解那曲的教育情况；与当地干部、教师座谈，学习取经。在调研中，孟立忠发现，那曲地区所在地只有一所初中，且与高中共用一个校区。“当地百姓对教育投入的需求非常迫切。”他说。

为那曲筹建一所有独立办学条件的初中，成了孟立忠当时最大的心愿和最重要的工作。经过多方积极沟通，这件事成为当地教育部门和浙江省援藏指挥部的一项重要教育民生项目——建造那曲浙江中学。

项目立项通过后，孟立忠马不停蹄地开始前期准备工作。那曲地广人稀，选择一个既方便学生上下学、家长接送，又能惠及更多百姓的地方办学极其重要。孟立忠和那曲教体局反复斟酌，相中了一块离居民区近、交通又便捷的地皮。然而，想要拿下这块地皮并不容易。孟立忠带领那曲教育系统干部一次次跑到当地政府部门汇报，动之以情，最终争取到了这块地皮。

为给当地建设一所硬件设施先进、具有民族特色的初中，孟立忠一边带队根据那曲实际完善设计图纸，一边根据当地高原施工工期短、学校开学时间要求，倒排了详细的施工时间表。经过半年多的准备，2011年5月，那曲浙江中学正式开工建设。

开工后，孟立忠常常跑到施工现场，掌握、督促施工进程。2012年年底，学校的主体建筑都已建设完成，教学设施设备还未安装，要顺利完成来年6月学校建成完工的目标，当时必须开始安装设施设备。那曲的冬季寒冷又漫长，空气含氧量低，工人施工困难。于是，孟立忠几乎天天守在施工现场，陪着工人一起施工。

2013年秋季学期，这所浙江前后投入近亿元的学校正式投入使用，那曲的初中生搬进了新校园。而此时的孟立忠已经结束援藏工作返回浙江，虽然他没能亲眼见到学生们在新学校里上课的场景，但是在当年教师节收到了一封来自那曲浙江中学全体师生的感谢信。

在援藏的日子里，孟立忠努力为那曲的教育事业贡献力量。当了解到当地由于资金、设备不足，电教化普及工作一时难以开展时，他积极争取多方资金购买电教化设备；当得知拉萨那曲第一高级中学教学改革遇到瓶颈时，他联系安吉县高级中学的教师们组团到现场“诊断”，推动教学改革方案的落实。

“孟局是位实干的援藏干部，不怕苦、不怕累，与我们藏族干部打成一片，为那曲教育做了很多事，都很有成效。”一名那曲教体局的同事如此评价他。

一晃10多年，曾经援藏时的个中艰辛如今已成为孟立忠甜蜜的回忆：下乡调研路途艰难，只能在路边吃自备的干粮，那是别具风情的草原“野炊”；高原呼吸难、入睡难，他摸索出了一套缓解睡眠问题的小诀窍……

谢才波：教育援藏是家事更是国业

□本报记者 童抒雯

阳光直直地射下，清澈的风拂过万物，留下属于高原独有的气息……回想起援藏的那段岁月，这幅自然图景总会不由自主地闯进谢才波的记忆里。

2013年11月，当时在省教育厅干部处工作的谢才波成为那曲地区教育体育局副局长，开始为期3年的雪域援藏之行。

在那曲，谢才波负责联系那曲浙江中学。到那曲的第二天，谢才波前往学校了解情况。他发现，偌大的校园没有操场，学生们都挤在走廊里活动，安全隐患很大。

“年内建好运动场，完不成任务，绝不回家！”当即，谢才波立下“军令状”，这也是他到那曲后，为当地师生做的第一件实事。跑指挥部、跑建设局、争取建设款项……连续两个月，谢才波一直在为此事奔波。一次巡检时，谢才波发现跑道的排水管挖得不够深。“浙江把钱投到这里不容易，质量必须保证，马上返工！”谢才波的话一字一句地“砸”进了工人心里。在全体建设人员的努力下，运动场提前一个月建成。这也是当地第一个标准化运动场，并为该校成为西藏自治区足球特色学校打下基础。

那曲浙江中学里走读生较多，很多学生中午常常就着冷冰冰的糌粑对付了事，有的人甚至干脆饿着肚子上课。谢才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办食堂。”谢才波的工作清单里又多了一件急事。出方案、筹资金、赶进度……当地教育体育局和学校拧成一股绳，很快学生食堂点火开办。这是当地首个走读生食堂，并作为走读生集中午餐示范点，经验在全区推广。

3年的援藏岁月，并非一帆风顺。进藏第一年，谢才波突发腰椎间盘突出，援藏工作不得已按下暂停键。回杭治疗一个多月后，谢才波不甘心，系着护腰带，带着大半箱药，再次进藏。

然而，这些困难并没有挡住一名党员干部前进的脚步。2014年，谢才波第一次到那曲特殊教育学校调研。其间，谢才波发现有的学生鞋子破了洞，露出了脚趾。一打听才知道，因为贫困，许多学生常年只穿同一双鞋，甚至天寒地冻的日子也只穿单鞋。谢才波暗下决心：要让学生们穿上一双好鞋。于是，他和同事们联系温州市童鞋商会，发动“情系藏北、温暖同行”捐赠童鞋活动，半个月就募集到2.3万双童鞋。

艰苦的条件和恶劣的环境使得当地“学生缺学校，学校缺教师”的情况较为普遍，“新教师不愿来、老教师留不住”的现象尤为突出。在借鉴各地经验的基础上，谢才波着手定向师范生培养事宜。有同事劝他，定向招生难度大，还是不做为好。“此事意义重大，必须努力一把。”谢才波下定决心。在浙江省教育厅的关心下，从2014年年初的谋划到2015年浙江省调剂出30个招生计划数，再到教育部同意投放到西藏编入招生目录，落实培养高校，招生计划最终完成。

为了能将30个招生计划数用足用好，谢才波一方面联合学校力量做好政策信息宣讲，另一方面还在当地媒体平台发文，宣传“定向招生、免费培养”的具体政策，鼓励当地学生填报。招生时，谢才波更是天天蹲守在西藏自治区教育考试院，全程跟踪录取情况，直到30个计划数全部完成。时任那曲地区教育体育局局长永旦扎巴激动地说：“盼了多年的定向师范生招生工作，终于起步了。”

谢才波认为，发展那曲教育不仅需要硬件支持，更需要师资支撑。工作期间，谢才波和同事们开始着手教育人才“组团式”援藏工作。排摸实际需求，争取力量支持，落实综合保障，坚持好中选优，最终选出5名浙江教师作为首批教育援藏管理人员于2015年进藏。

“孩子都是宝，孩子有出路就能改变个人和家族的命运。”谢才波打心底认为，教育援藏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业，“援藏干部要尽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那曲孩子从马背上下来走进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掌握知识、改变命运，为边疆稳定和祖国发展作贡献”。

周晓东：把美好教育留给“那”方羌塘

□本报记者 邵焕荣

“这张照片是我在拉萨贡嘎机场迎接首批‘组团式’援藏教师。”“这是我给新到的援藏教师做岗前培训。”……坐在电脑前，省教育厅校园安全处处长周晓东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向记者介绍起自己的援藏往事。

2016年7月，作为浙江省第八批援藏干部，周晓东义无反顾地奔赴海拔4500多米的雪域高原——西藏那曲地区，担任教育体育局副局长。

刚到西藏，高原反应就给他“上了一课”。头痛、恶心、胸闷……连吃饭睡觉都变成了困难的事。周晓东说：“虽然有准备，但头还是很痛，折腾到很晚都睡不着。好在两三天之后，身体逐渐适应，头痛症状渐渐消失。”

彼时，浙江刚启动实施“组团式”教育援藏工作，首批45名“组团式”援藏教师将在一个多月后入藏。该如何为他们的援藏工作提供坚实的后勤保障？周晓东把这件事作为入藏后的头等大事。

身体恢复后不久，周晓东就前往拉萨那曲高级中学，专门调研援藏教师公寓的建设工作，并积极争取教育局党委的支持，为每间教师公寓额外配备了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加湿器及相应的制氧设备。

教师生活有了保障，“组团式”教育援藏工作又该如何开展？作为省教育厅援藏干部，周晓东深知责任重大。于是，由他牵头，第八批团队在西藏自治区率先拟定了《那曲地区“组团式”教育人才援藏实施方案（草案）》，并进一步完善了《浙江省“组团式”教育援藏党建工作方案》《浙江省“组团式”教育援藏教师精准帮扶活动方案》，为做好“组团式”教育援藏工作奠定了制度基础。

为了更好地培养一支带不走的教师队伍，第八批团队还先后为受援学校制定了《学校五年发展规划》《学校课程设置方案》《教师管理规范》《增量考核制度》等规章制度，让本地教师培养有章可循。同时，团队坚持双管齐下，一手抓师徒结对，通过示范课、青年教师研训班、德育导师等，提高他们的教学教研水平；一手抓教学改革，实施阳光课堂，引入标准化考试模式，建立了考试研究的大数据库，用大数据指导评价和教学。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浙江教师的大力扶持下，该校教育教学质量稳步提升，屡创新高。

除了师资培养，3年来，周晓东还先后走遍了那曲11个县（区）50多所学校，在调研中学习，并为当地提升办学水平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筹措经费帮助那曲各中小学校改善办学条件；积极搭建省区之间、地区之间、学校之间的教学教研及信息化建设平台，牵线浙江省教育技术中心、浙江省教育厅教研室，以及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外国语学校等100余所学校与那曲教育职能部门和各级各类学校开展结对帮扶；积极联系浙江爱心企业开展爱心助学活动，募集100多万元帮扶那曲630名中小学生和35名大学生，募集70万元为那曲和嘉黎县的3000名学生送上书包和文具，募集50万元在那曲浙江中学、拉萨那曲高级中学设立师生发展奖励基金……

“来一次那曲，总想把最美好的教育留在‘那’方羌塘。”周晓东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张荣斐：把青春献给“那”高原

□本报记者 金 澜

“援藏，是去了身体难受一阵子，不去心里后悔一辈子。”最近，记者见到了浙江省第九批援藏干部张荣斐。对比他的浙政钉头像、拍摄于援藏出发前的证件照，当下的他，前额添了几绺白发，脸上因为强紫外线照射，变得“沟壑交错”。

2019年6月的一天，时任浙江省教育厅宣传教育与统战处二级调研员的张荣斐接到通知，去参加援派干部专项体检。体检结果出来了，他是合格者。在部队服役近20载，刚刚转业到省教育厅工作，一家人才团聚不久，面对组织的选拔，怎么办？怀着忐忑的心情，他跟妻子和女儿商量，没想到母女俩都很支持。

进藏后，张荣斐面临着高原反应带来的强烈不适，但如何第一时间熟悉情况、了解任务、融入工作是他思考的头等大事。张荣斐第一时间来到拉萨那曲第一高级中学调研。“教师团是9月进藏，我要赶在他们来之前，把事情都办好。”张荣斐一边看一边记录，之后马不停蹄地与校领导开会、商讨，积极为援藏教师争取更好的办公生活条件。

在张荣斐的协调下，援藏指挥部领导和其他同志专程赴学校调研；援藏教师宿舍楼进行了翻修；援藏教师的食堂标准得以明确，教师也能经常吃上家乡的味道。

在打好前站后，张荣斐出发前往更高海拔的那曲，作为市教育局副局长，还有很多当地的工作要一一落实。简单适应后，张荣斐就去走访底下的县。县里的条件艰苦，教学方式比较传统，县里的教师好久才能轮到一次外出培训的机会。拿到历年中考成绩汇总表后，张荣斐发现那曲中考的生均得分远远低于拉萨，心里更是着急。

张荣斐想到了浙江的优势——教育信息化。能不能加以借鉴呢？正当他苦苦思索时，好消息来了——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计划实现行政村村村通宽带、通光缆，乡乡5G覆盖。张荣斐意识到，东风来了。

当学校都配上了崭新的信息化设备后，软件就有用武之地了。在张荣斐的牵线下，浙江的一些在线学习平台、名师工作室，免费向那曲学校开放资源库和课程库，不仅教师备课有了强大的外援，那曲的学生也能第一时间“尝鲜”浙江教师研发的特色课、拓展课；杭州、嘉兴、绍兴等地的名优学校与那曲的学校结对，定期开展同步课堂、同步教研；浙江专家在拉萨办讲座、上公开课，平台同步直播。

张荣斐还格外关注职业教育。那曲只有一所职业学校，离市教育局办公楼不远，张荣斐经常过去看看。在他的牵线下，那曲市职教中心获得了浙江经贸职业技术学院、浙江开放大学、海宁卫生学校、温州市职业中等专业学校等多所浙江院校的帮助与支持。如今，那曲市还将建设职教研究与培训中心，进一步巩固前期帮扶成果。

因为分管教育考试工作，每年5月，张荣斐会从那曲来拉萨参会。每次开完会，他都会到拉萨那曲第一高级中学转转，跟援藏教师聊聊天。张荣斐会把教师的诉求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汇报到浙江省援藏指挥部。在他孜孜不倦的奔走下，患癌的教师配偶被安排到杭州最好的三甲医院看病，工作地点比较偏远的教师配偶被调岗到居住地附近，以便更好地照顾家中幼儿……张荣斐也成为援藏教师们眼中的知心大哥，“有急事有难事找张局”成了那一批援藏教师的共识。

2022年7月，那曲市教育局全体干部都来欢送张荣斐。想起在高原共同奋斗的日日夜夜，面对这群并肩战斗过的好搭档好伙伴，张荣斐的眼眶湿润了。

2024年，因组织需要，张荣斐调往浙江金融职业学院工作，在了解到学校在培养金融人才方面很有建树后，张荣斐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曲，赶忙给那些朋友打去电话。他坦言“人是回来了，但与那片雪域高原的师生，心与心的相连是长久的，想为那曲做点实事的心愿更是永远的。”

王委兴：从“脚下的路”到“成长的梯”

□本报记者 舒玲玲

进入6月，浙江高温势头渐起，远在那曲市的王委兴却还没能脱下厚外套。“在西藏，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从那曲下来的，从穿了几件衣服上就能看出端倪。”他说。

4月底，王委兴带那曲市教育局相关科室负责人和当地所有高中校长回浙江调研学习高考综合改革经验。西藏今年将启动高考改革，身为浙江省教育厅派出的第十批援藏干部、那曲市教育局副局长，王委兴带着他们跑了浙江5地市6所高中。“我们出发时，那曲的雪还没完全融化。”他凝神道。

在那曲这两年，王委兴看过了漫长而壮美的雪季。无数个冰雪天里，一辆白色越野车从色尼区拉萨中路18号出发，驶进白茫茫的天地间。“下雪天路不好走，但让那曲学生的求学之路‘好走’‘走好’更重要。”

其实早在出发去西藏前，王委兴就曾向往批援藏干部了解那曲教育的情况。他发现，前几批浙江援藏干部教师在那曲都做了大量的实事、暖心事。“教育援藏上我们有那么强的工作力量、那么多的支援经验，要想办法把它们统整起来。”第十批团队要做的事就是创造性继承，既把以往的成功经验保留下来，也为将来的可持续发展铺路架桥。

“出发前我向省教育厅领导和各职能处室的同志请教过，了解各条线上分别能给到哪些支持。”王委兴带着第十批团队一边从顶层设计开始，理顺支援那曲教育发展的重点领域、赛道和内容；一边积极拓展教育援藏的领域，助力解决那曲教育存在的短板、盲点和堵点。

第十批团队推动制定《关于聚力打造雪域高原教育对口支援新高地的指导意见》，提出实施基教质量提升、办学条件提升等六大提升工程，拓宽教育援藏的深度和广度，创新教育援藏的空间和方式。在王委兴看来，这是“把路走通了、走顺了”，那曲各级各类学校能在顶层设计框架下提前谋划学校发展规划，浙江的教育帮扶也能更加有的放矢。

去年，王委兴带队考察那曲市第二特殊教育学校，看到视障学生歌唱“假如我有一双眼睛”时，他深受触动。进一步了解后，他发现在整个西藏自治区，特殊教育到初中就“断头”了，听障生、视障生初中毕业后无法升入高一级学校就学，也无法直接进入职场就业。“我们要打通特教学生成长成才的‘天路’。”他积极与大后方联系，获得省教育厅的大力支持，厅领导带队深度对接结对帮扶事宜。特教研究、业务指导、课程共享、交流培训、委托培养等一项项实事在沟通对接中，从设想走向现实。浙江—那曲特殊教育发展联盟正式成立；羌塘折翼天使委培计划正式启动；首批6名初中毕业生也将前往浙江继续高中阶段的学习……

像这样，很多硬核制度、暖心举措，都是第十批团队不辞辛苦“跑”出来的。去的地方和学校越多，他们要做想做的事也就越多——

新教材启用后，王委兴便协调组织了46位浙江名师，为那曲全市588名高中教师开展“新课程·新教材”线上交流培训；

发现比如县公共职业技能实训基地开设的专业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契合度不高，挂职比如县教育局副局长的援藏干部茹益龙积极推动绍兴多所职业院校与其结对帮扶；

发现海拔4900米的麦地卡乡小学教师供氧设备缺失，挂职嘉黎县教育局副局长的援藏干部李伟军主动联系仙居知联会，为学校捐赠22台制氧设备，保障师生身体健康；

……

“浙”里的光越来越多地照耀在“那”片辽阔高远的土地上，冰雪慢慢消融，格桑花徐徐绽放，那曲的夏天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