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闻涛中学 吴 敌
曾经,作为“逐浪班”班长的她,是班里公认的“逐浪少年”,丝毫不需教师操心。未曾想到,原来那些看起来那么优秀的“好学生”,同样需要教师的护航。
那天深夜,我正准备休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喂?”
迟疑几秒后,电话那头冷不丁抛出一句话:“老师,你能告诉我,活着是为什么吗?”
突然间,我乱了阵脚。因为,电话那头的声音,分明是我们“逐浪班”的班长小慧——组织能力一流,学业成绩优秀,人际关系和谐,上学期刚被评为“逐浪少年”。
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她略带哭腔的语气告诉我,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一次积压已久的情绪与心理防线的决堤。
她在自述中反复重申——“活着好像没什么意思”,我感受到她的无助与迷茫,即刻竭尽所能安抚她的情绪,保证她当下的安全,并开始思考如何帮助她找回失落的价值感。
了解和研究学生是育人工作的前提。为了走进小慧的内心,我开始多方调查,了解小慧的过去。
与小慧妈妈通电话后,我了解到,小慧父母长期分居两地,小慧跟着妈妈生活。
小慧妈妈是典型的虎妈,坚信“慈母多败儿”,为了女儿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从小就以严苛的标准要求小慧。但凡小慧表现失当,便严加批评,甚至采用棍棒教育。
缺席的父爱与高压的母爱,使得小慧渐渐成长为一个偏激的完美主义者。一旦出现闪失,就会否定自己,甚至有自伤倾向。
而作为教师的我,没有敏感地捕捉到小慧的异常情况,直至接到她的电话才知情。这让我自责不已。
“老师,这不关你的事。她不想活就让她去死好了。”小慧妈妈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电话这头的我,沉默良久。
那个周末,我专门买了小慧爱吃的水果,上门家访。谁知,小慧妈妈以工作忙为由,三言两语便结束了这场谈话。
但我深知,这“冷漠”的背后是千倍万倍的在乎、纠结,是那份“优生家长”的要强与尊严。
回来后,我给小慧妈妈发了一条留言,最后特地附上一句:“小慧妈妈,你一个人带孩子,真不容易。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会比你更无助。”
没想到,当晚她就回了电话,一改先前的敷衍,打开了话匣子,她的委屈、不甘、痛心滔滔不绝,当然,还有她对小慧深沉的爱。
得到小慧妈妈的接纳,我激动不已。接下去的几周,我们通过线上线下各种方式沟通。我建议她,通过陪伴、谈心、鼓励,用赏识的眼光去看待小慧;并劝服小慧爸爸参与到孩子珍贵的成长过程中来,让小慧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安全感,在成长路上不再孤单、敏感和彷徨。
“心灵周记”是我与班级学生沟通的固定方式。每周,在批阅小慧的周记时,我都会有意地与她交流生命思考。周记中,我们探讨《哆基朴的天空》中那句箴言——“你被创造出来,就一定有用”,也交换各自的烦恼与解决方式。
在我安排的一次“偶然”契机中,敏感而脆弱的小慧与心理教师结识,成为好朋友。自此,我常常看见小慧在课余饭后奔向心理辅导室。在教师的引导下,小慧开始寻求校外专业力量的帮助。
任课教师团队为小慧打造“私人定制”的教育。教师们与小慧谈天说地,课上、课后有意无意地传达对小慧的关切,于无痕中引领小慧的精神成长。
一段时间后,小慧竟主动参加竞选成为班级的心理委员。为胜任这一职位,小慧以身作则,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同学。在与同伴的沟通与互助中,小慧汲取着来自集体的能量。我感觉到,正能量悄然回到了小慧身上。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在社会化过程中寻觅价值感,应当是中小学生的假期主题。
我带着小慧等一众学生走进社区,参与社区组织的疫情防控、垃圾分类等各类公益活动。
当身边的环境因为小慧而变得越来越美好,当陌生人向小慧道来一句又一句“谢谢”,并投以肯定与赞许的目光时,小慧终于意识到:原来,看似渺小而微弱的自己,照样可以成为一束光,去照亮周遭的世界。
自我实现的最好方式,是让他人因为自己而变得更幸福。
一次次真诚的对话中,虚无感被逐渐消解;一次次切身实践中,自我否定和她道再见,小慧的情况好转起来。终于,在意义重大的初三阶段,小慧重拾生活的信心,投入备战中考的征程。
“逐浪少年”又开始乘风破浪,踏浪而行。
●点评:
心理学家阿德勒有言:“人的所有行为都是在追求价值感与归属感。”案例中的小慧品学兼优,看似足够令人放心,却价值感低下、归属感丧失。成功的教育能够助力学生在未来社会中拥有价值感与归属感。这一案例启发我们,这类学生往往因为其表面的优秀而被成人忽视其内心需求,从而陷入自我否定的漩涡,导致其情绪崩溃,怀疑生命存在的意义。因此,教师必须用敏锐的目光去捕捉每一个学生的变化,挖掘每一个学生行为背后的价值需求。而且,要帮助类似小慧的学生走出困境,仅靠教师一方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调动和协调各方力量。共同守护每一个学生的成长,让他们认识到生命的意义,顺利度过成长危机,是每一个成年人的责任。
(点评者:杭州师范大学 周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