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捷

目前本科教育改革有一种趋势，就是淡化过窄的专业化教育，实行宽口径培养，大力推行通识教育，可以称之为大学教育的“通识化”倾向。这种倾向当然有其合理性，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忽视专业教育的重要性，尤其是不能忽视专业教育的育人功能。

知识的专门化和教育的专业化与现代社会携手并进，专业教育可以说是现代社会的基石。而且随着现代社会和科学技术的发展，知识的专门化仍在继续。与此同时，知识发展出现了去专门化、学科交叉的趋势，但这一趋势与知识的专门化是并行不悖的，不一定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专业教育既扎根于知识的分化，也根植于职业分工的细化。

现代社会的专业人，不仅是知识和能力意义上的专业人，专业人同时具有专业人的态度、价值和社会认知。特定领域的专业人会因其专业教育而具有特定的观察世界和社会的视角和方式。也就是说，每一个专业知识领域不仅具有一套专业的理论体系和方法论，也必然包含着一些观察思考人类和自然的价值观念。

当我们在推行通识教育时，往往会强调通识教育对学生的心智、态度、世界观的培养，似乎这些都是通识教育的独有功能，而专业教育只关心某一个领域内的专业知识和技能。

事实真的如此吗？我们可以稍作思考：为什么大家通常会信任那些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专家，把一些重大的事项交给专业人士；为什么专业人常常能够胜任其他专业领域的工作；为什么某一专业领域的专家常常也能够对其专业之外的重大事项提出有指导意义的观点？这些现象告诉我们，接受过某一专业领域教育的专家，往往具有超出自己专业之外的、超出常人的判断能力和思考能力。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好的专业教育其实应该包含有通识教育的功能。

这里强调“好的专业教育”，而过窄的、缺乏专业性的专业教育另当别论。好的专业教育能够使人深入到特定的领域之中，依靠专业理论的指引和科学的方法，对一些专门的问题进行分析并提出解决的方案。专业人所接受的知识是非常专门的，但所接受的专业训练却能够推广到其他相关领域，所以许多专家比常人具有更宽广的视野和更强的判断能力。而缺乏系统专业训练的人，即使接受了不少通识教育，估计也难于达到专家所具有的通识。所以我们应当明确专业教育的价值和功能，强化专业教育，而不是弱化专业教育。

目前大学本科教育“通识化”的趋势，实际上有淡化专业教育、专业训练的倾向。其实需要淡化的，应该是过窄或过浅的专业教育，而不是好的专业教育。

本科教育的“通识化”倾向在一定程度上放松了专业训练的要求，其实也就弱化了学生的专业社会化程度，弱化了学生对专业的认同度。我们常常认为本科的专业训练可以宽松一些，学生可以在研究生阶段进行更加专业的训练。但是人才的培养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而且本科阶段是学术专业化的一个基础阶段，本科专业训练的弱化会影响到学生进一步的发展。我们时时能听到关于研究生的生源质量的抱怨，或是对学生专业热情和认同不足的抱怨，这与本科阶段专业训练的放松有着密切的关系。本科教育的“通识化”倾向也会影响到研究生的培养质量。